2010年5月25日 星期二

生產記

看到桌面上兒子可愛的照片, 就再次提醒我要將懷孕末期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事與神的恩典在漸漸淡忘之前趕快寫下來.

預產期當天的清晨, 我有點小陣痛, 所以大喵留在家裡上班, 隨時待命送我上醫院. (因為買車後, 我只在家附近的社區繞過2圈, 若是真的要生了, 還是得要大喵送我上醫院)

只不過, 過了早上8-9點, 陣痛就止住了. 當天中午我正好得到醫院做例行的檢查, 助產士告訴我, 下星期若是還沒生, 就到醫院做20分鐘的超音波, 測量羊水量及寶寶的心跳, 若是正常, 醫院可以再多等5天, 若是不正常, 可能隔天就得人工引產.

我不想再多照20分的超音波, 也不想被人工催產; 所以等超過預產期一個星期, 寶寶仍沒有要出來的樣子時, 我就很緊張了,

那時常有人對我說: 寶寶會在該出來的時間出來.

只是, 就算我願意等, 醫院那邊並不願意等啊.

那時, 我心裡有種感慨: 懷孕時總擔心寶寶未到期就掉出來, 怕自己的子宮或是胎盤hold不住寶寶, 現在hold太久, 寶寶一直不出來, 我也擔心….

於是除了勤走路之外, 就只有請弟兄姐妹為我禱告了, 求主讓寶寶能在祂所定的時間出來. 那時, 有一句經文, 成為我很大的安慰: 神造萬物, 各按其時, 成為美好.

寶寶一定會在 神看為美好的時間出來,

過預產期9天後的凌晨, 我又開始輕微的陣痛 (20分)一次, 但和上次一樣, 我一起床, 陣動就止住了, 變得很偶爾才會有一次. 我心想大概又是假性陣痛, 但這一次有一些顏色較暗的Show.

到了晚上11點, 我的陣動又開始規律起來, 且間隔較縮短.

因為這裡的公立醫院收public病人, 會等到你看起來真的要生了才會收你, 若是你到醫院後, 他們判斷你還沒有馬上要生, 會把你再趕回家去.

相信我, 當你在陣痛的時候, 你不會想這樣子被折騰….

但你也不敢太晚才去, 怕還沒到醫院你就有什麼意外狀況(尤其是對我們這種第一次生小孩的人來說, 你不曉得整個生產過程, 你不曉得什麼時候, 寶寶會出來)

所以我整晚不敢睡(其實也不可能睡), 拿著一張紙和時鐘, 記錄著宮縮的長度和間隔…

那天晚上, 我特別感到當媽媽的”悽涼” (偉大), 當深夜大家都在睡的時候, 我一個人到處找舒服的位置和坐姿, 每隔幾小時還得趁著宮縮間的空檔, 到廚房燒熱水, 用顫抖的手將熱水倒進熱水袋裡放在腰部止痛. (題外話: 奇怪的是, 熱水袋只有陣痛很弱或是中間的空檔腰酸的時候有用; 當強烈的陣痛來的時候, 放熱水袋反而讓你非常不舒服.); 還要同時煮我臨產時要吃的中藥;

在這之前, 我己把在醫院時要吃的早餐準備好, 凍在冰箱, 所以, 趁深夜等待陣痛的時間, 我就把生產包和這些吃的喝的(紅棗水), 都打包好.
終於等到凌晨5-6點, 發現我的陣痛變成3-5分鐘一次, 於是我打電話給醫院告知他們情況, 問他們我是否可以去醫院了.
護士問我這個陣痛是否痛到令我無法忍受?

坦白說, 我是一個很ㄍ一ㄥ的人(硬撐), 我雖然覺得很痛, 但我沒有經驗告訴我, 什麼叫做”無法忍受”, 護士說: 如果陣痛來的時候你還能和我說話, 或許還不是時候.

在痛的當下, 我當然沒辦法說話, 但因為護士告訴我, 我現在想去醫院當然可以去, 可是他們檢查後還是有可能把趕回去. 我決定再等一等.

又過了一段時間(1-2個小時), 陣痛來時我己經開始低聲呻吟. 因為家裡大部份是地毯, 擔心突然破水, 所以廚房是我最後等待陣痛的地方.

坦白說, 一個人在很痛的時候, 真是沒什麼能力控制自己的壞脾氣. 很ㄍ一ㄥ(很維持外在形象)的人, 痛苦的表情實在很不想讓別人看見. 所以當婆婆經過廚房, 2次好意告訴我, 痛的時候不要忍, 可以叫出來時, 我忍不住很不禮貌的對婆婆說: 我知道, 你不要再講了! 後來還叫大喵清場, 把大家的東西拿去客廳, 要不然我陣痛來時要哀號, 還得維持形象, 免得嚇到路過廚房的人.

後來, 我向婆婆道歉, 我知道他是好意, 只是我實在是個很ㄍ一ㄥ的人. 讓一個很ㄍ一ㄥ的人在痛的很難看時喊出聲來, 就像是叫一個五音不全的人, 在大家面前唱歌一樣的困窘.

感謝上帝給我一個信主的婆婆, 婆婆接受我的道歉, 原諒我的壞脾氣, 當她的手放在我的肩上為我禱告時, 我有重新得力的感覺...

---------
等到陣痛來我會蹲在地上站不起來的時候, 我決定該是時候去醫院了.

說實話, 光時從家裡走到車上, 就花了我好一番力氣, 陣痛來的時候, 只能靠在門邊或是大喵身上喘.

坐上車, 一路上只要有任何的坑坑洞洞, 都會讓我想開駡 (所以, 相信我, 你一點都不想被醫院趕回家再來第二次)

到了醫院的急診室門口, 感謝主, 那天是星期六早上, 門口10分鐘的暫停車位很空, 我們很順利的停好車. (另外, 醫院裡面的停車費爆貴, 平時一小時9元澳幣, 一天23元; 但那天是週末則是一天9元)

下了車後我牛步走到櫃檯, 告知護士我的姓名 (因為之前先打了電話所以我的檔案夾已經被拿出來了), 正當護士在問我一些問題時, 我又來了一個陣痛, 突然小腹有一個”ㄅㄡ”的感覺, 大量的水就撒了出來. 我上氣不接下氣的對護士說: My..my water just broke….

護士趕緊開側門讓我進診間, 坐在床上. 我低頭看我的羊水, 發現水裡夾帶著一些看起來綠綠的雜質, 護士安慰我: “應該是寶寶在裡面大便了, 這還算蠻常見的, 不要太擔心”

因為破水, 表示真的快生了, 醫院不會把我趕回家, 且趕緊安排了一台輪椅, 請人推我上產房待產.

事後回想, 生產時的破水真的很messy, 水量很多之外, 裡面又有胎便, 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車裡破掉, 都很難清理. (醫院則有專人負責), 否則生了一天, 大家回去都很累了, 還得清這些羊水, 可不是好玩的.

而且, 我一到醫院就破水, 醫院不會趕我走, 若是我被遣送回去, 中途破水, 還要再開回來, 也是同樣折騰…..

我當時坐在輪椅上, 一方面鬆了口氣自己不會被醫院遣返, 一方面也蠻不好意思讓人推我上去,一點都不知道進了產房, 才是恐怖的開始.

由於我去的教會裡面有2 個馬來西亞來的助產士, 他們說我要生的時候, 可以問身邊的助產士他們是否職班, 可以來幫我接生.

不過, 人算不如神算. 一個和我比較熟的生病請假, 另外一個(Bee)則只見過一面, 被叫來時還一臉霧水: 你們把叫我來幹麻??

把她叫來的那位助產士的回答更令人尷尬: She asked for you. She thought you were some kind of friends.

最後她想起來我們在教會中見過一面, 但他當時還在忙其它的事, 且很快就下班走了, 直到我開始要生前, 一直在旁邊的助產士是一個名叫Berlinda的澳洲白人.

回到正題.

因為我和一般的病人不一樣, 我有不少堅持和不想要太多的介入 (所以我以為請熟人來幫我生會比較好溝通).

正常的情況下, 我是不會想要被綁上超音波, 但是那天因為寶寶在裡面己經大便, 助產士/醫生們全然不顧我的反對, 硬是把我綁上超音波, 全程monitor 寶寶的心跳和我的陣痛頻率.

坦白說, 那2條帶子, 綁的有夠緊, 陣痛已經很痛了, 再加上肚子捆2條緊得要命的帶子, 簡直像酷刑.

當時我大概也是痛得神智不清了, 所以不由自主就想把帶子解鬆, 那位把Bee叫來, 身材壯壯的亞裔助產士 , 伸手撈起一把寶寶的胎便, 很兇的駡我: 你看看這個, 你想不想要寶寶安全啊?!怎麼可以不綁??!!!我和Bee是這裡最有經驗的2個助產士. 你這樣讓大家都很難做.

我請他綁得鬆一點, 一開始她一直不同意. 在我苦苦哀求之下, 她終於同意綁得鬆一點點.但要我不能再自己鬆綁.

一會兒, 她們又開始準備把我的左手插管, 打催產素. 原因同樣也是因為寶寶己大便, 他們認為這表示寶寶在裡面有點緊張, 所以想要加快我的產程, 把寶寶快點生出來.

我一直反對, 請他們再等一下, 讓身體自己開到十公分. 一來我不喜歡催產素, 二來, 手上被插針, 陣痛來時, 我整個人在床上扭, 手上插根針, 扭的時候不就插破血管了嗎? (後來我才知道現在用的應該是軟針)

壯壯的助產士看我陣痛頗頻繁, 就先幫我內診, 他見我似乎己有7公分, 認為我的進展還算可以, 所以請了個女醫生進來. 醫生答應給我一個半小時, 看看我的進展如何.

坦白說, 在這種時間的壓力下, 人全身都會很緊繃, 反而很難放鬆. 因此, 當2小時後醫生再來內診時, 他認為我並沒有什麼進展. 但由於上次是不同的人, 手大小可能不同, 再加上我的陣痛頻率也有增強, 一直看著電腦的助產士都認為我應該快要生了. 所以醫生又給了我1個半小時.

只不過, 1 個半小時後, 醫生對我的進度仍然不滿意. 所以, 我無可奈何的被插針管, 注射了催產素. 大喵在旁邊安慰我: 雖然這不是我們所計劃或所希望的, 但一切都在神的手裡.

雖然我萬般的不願意, 也沒有辦法阻止這些我認為不好的東西, 但既是神允許的情況, 神會親自保護寶寶! 或許, 神是要明白的告訴我, 祂才是掌管我們一切平安的主; 就算我認為不好的事發生在我身上, 祂還是能保護我.

那幾個小時, 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痛. 因為還沒有開到十公分, 他們交待我不能用力push. 所以每次陣痛一來, 我就只能抓住床頭上面的鐡杆, 像拉單槓一樣的把自己往上拉 (我當時是斜躺/坐在床上待產)來緩解你想用力生的感覺和爆炸般的疼痛. (生完後, 我覺得2隻手臂酸痛不已, 想了半天才記起自己吊了幾個小時的單桿….)

而且, 我從來沒有想過, 人世間還有這種痛. 你無法形容的痛. 我只記得我在強烈宮縮時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我不想叫也會叫), 從喉嚨併出像是電影大法師驅魔時的那種呻吟; 因為實在是太痛了, 痛到你非常害怕, 害怕下一波宮縮的到來, 所以, 每個宮縮的空檔, 我就全身不由自己的顫抖

坦白說, 那3小時的強烈陣痛, 讓我的心靈/意志力很軟弱. 當我看到自己一定得被注射催產素時, 我心裡很恐懼, 因為助產士告訴我, 打了人工催產素, 陣痛會比現在更強更痛. 現在的痛都己經痛成這樣了, 還要再更痛, 那會是什麼情況???!!!

如果是神原始的設計, 就算很痛, 我也相信神不會給人不能承擔的難處/痛; 但人自己搞出來的催產素打下去會是什麼樣子??我一點都沒有把握.

我也還清楚的記得, 當我剛被送進產房時, 有幾個助產士看到我疼痛的樣子, 馬上斷言我一定會需要打止痛劑. 他們還說, 他們看過太多的人, 有些人不需要, 但看我的樣子, 就是會需要止痛劑的那一種.

這種話讓人聽了很喪氣, 我不知道他們憑哪一點說我需要打止痛針, 我當然不是”很勇敢”或是很能耐痛. 我只是認為打止痛劑不好, 不管再怎麼痛, 都應該要忍過去, 靠著一點微小的信心, 相信神的設計不會錯. 在正常的生產過程中, 祂不會給人所不能擔的疼痛.

因此當助產士強烈建議我在打人工催產素後, 也同時打麻醉時, 不敢相信一直很不想用西藥的我, 竟很認真的考慮: 我要打無痛分娩針.

不過, 因為這是直接打入spine, 而且打了之後, 背後會再多留一隻針管, 以便隨時加藥, 所以我不能站起來走動, 還得再插一個管到膀胱排尿.

What?!!!! 還得多插那麼多管?? 而且是打到spine, 大喵怎麼想還是不放心, 所以我們就捨棄這個選項.

在產前課程中, 我知道醫院提供的止痛除了epidural, 就是gas 和打在大腿的麻醉劑Pethidine; gas只有在陣痛前期有效, 再更痛就一點效果也沒有了. 大腿的麻藥是中等強度, 等到要生的時候, 也是沒有效果, 我不想要用gas因為到最後沒有效我還是得打大腿麻藥, (變成多用一種麻藥), 而且, 空氣品質/氧氣對我很重要; 而大腿麻藥, 其實會在血液中傳到寶寶身上, 讓寶寶也昏昏欲睡, 若是太晚才打, 會讓寶寶生出來以後, 忘記要呼吸. 要打就得早點打 (藥效約2小時).

其實, 我很不想要用任何的麻藥, 尤其是大腿麻藥會影響到寶寶, 但, 當我一定得被醫院強迫打人工催產素時, 我對所要面臨的疼痛充滿恐懼, 以致於我接受了在大腿打一針麻藥.

(當時我沒有仔細思想, 如果打催產素是神允許的, 或許祂還是會給我足夠的能力忍過這些疼痛的)

事實上, 這針麻藥的效用, 就是讓我昏昏欲睡外加非常口渴. 當陣痛來的時候, 我照樣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痛;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我會在陣痛與陣痛中間睡幾分鐘, 多少讓一整晚沒睡的我, 有機會睡一下.

但是,我整個人昏沈沈, 一直到生完, 我都還是昏昏的, 雖然我能正常說話, 但腦袋重重的, 像在夢遊.

因為麻藥的關係, 我完全失去時間概念, 只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怎麼還沒有人來告訴我, 到底現在開了幾指? 可不可以開始生了?

後來陣痛越來越強烈, 坦白說, 我完全無法去管什麼拉梅茲吸氣吐氣. 雖然大喵在我陣痛來時, 在一旁努力示範標準的吸氣吐氣, 但我完全無法配合…..

每次陣痛一來, 你會不由自主的就用力 (把什麼擠出來), 助產士Berlinda聽到我驅魔般的用力嘶吼, 知道我在push, 一直提醒我不能用力; 但我那時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一切都是出自本能的反應.

(正在吃飯的讀者, 請跳過這一段,免得破壞食慾)

當強烈的陣痛來臨, 不由自主的用力時, 寶寶沒有出來, 當然就有其它的東西出來; 一開始我自己並沒有意識到我竟在馬桶以外的地方出恭, 是Berlinda發現後, 幫我清掉, 然後不太高興的對我說: 跟你說過, 若想上厠所, 要到厠所去. It is not nice to poo on the bed.

坦白說, 我自己完完全全沒有想要上厠所的欲望, 我也沒料到在陣痛的時候, 我會發生這種事. 再加上我麻藥正發作, 全身無力, 沒有意識到身體做了什麼事,

如學妹說的, 生產真的是一件很沒尊嚴的事! 如果可以, 誰願意在外人面前, 大便失禁在床上?

更何況我的手被插管, 連接著一大台很重的機器, 雖然機器有輪子, 但要帶著機器去厠所, 得費好大一番功夫和時間. 強烈陣痛一來, 誰能在黄金掉出來之前, 這個樣子走到厠所, 麻煩請來走給我看看.

不過那時候, 我根本沒有腦筋想這麼多, 也沒有氣力為自己解釋; 只能很虛弱的對Berlinda說: I am sorry, I cannot help it.

可憐的大喵, 數不清有幾次幫失禁的老婆清理善後…. 有幾次, 我從半夢半醒中痛醒過來, 看見大喵在一旁掉眼淚, 因為他從來沒看過平時兇巴巴的老婆變成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我摸摸他的臉對他說: “Don’t cry, I am glad this is your son….” 雖然生產痛成這樣, 我很欣慰這是生他的孩子; 我很想看看, 神會讓我們的孩子長什麼樣子?

昏昏沈沈中我聽到Berlinda和大喵不知聊到什麼, 大喵說起我們是基督徒, Berlinda頗興奮的說, 她也是基督徒.

經過漫長的等待, 我的意志變得很軟弱, 我開始懷疑我到底能不能自然產? 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還沒人來告訴我, 我能不能開始生了? 我的產程進展如何? 出了什麼問題了嗎? 那種想push又不能push的感覺真的好痛苦啊….如果我痛了這麼久, 最後還是不能自然產, 那還不如現在就直接去剖腹, 省得在這裡痛….

越想越害怕的我於是對走進門的Berlinda說: 我現在還可以去剖腹產嗎?

Berlinda 走到我身旁坐了下來, 很誠懇地對我說: “ Suzanna….我剛才對妳講了一些很不好聽的話, 我向妳道歉;

然後她轉頭對大喵說: 看見她這個樣子, 你一定也很不好受; 我在產房裡, 看過很多的神蹟奇事.你們願不願意我們一起來禱告. 讓妳能夠平安的自然生產.

於是她和我們一起向天父禱告; 很奇妙的, 她的安慰和代禱, 讓我真的放鬆了下來……

後來. 大喵試著幫我把陣痛指數讀出來, 讓我知道什麼時候又有陣痛要來, 強度是多少, 這讓我覺得好一點, 因為不會像之前一樣恐懼, 不知何時又會被突來的陣痛攻擊….

後來, Berlinda來向我們告別, 她要下班了, 來接替她的是另外2個助產士 Alexandra and Mary.

坦白說, 在這種狼狽的時候, 經常要去適應新的助產士, 是一件不太舒服的事, 但在那種時候, 你也只能任人擺佈; 你會落在什麼人手裡, 完全不是你所能掌控的.

感謝上帝, 在最後懷孕的這幾週, 因為和醫院/醫生發生了許多事, 我和婆婆都學到要為這些醫生們禱告. 我們也為幫我接生的助產士和醫生們禱告.

Mary年紀稍大, 看起來應該是頗有經驗的助產士, Alexandra則很年輕, 事後我得知她才當助產士1-2年左右. 不過她非常的親切/和藹可親; Mary看起來人也很溫和.

他們接手後不久, 就告訴我, 我己經可以開始push了.

本來我是打算借用地心引力的幫助, 採取蹲坐的方式生; 但她們告訴我, 一般的情況下, 亞洲婦女在生產時會有很大的撕裂傷. 最能避免撕裂傷的方式是側躺著生或是四肢著地跪著生. 所以建議我先側躺著生. (而且其它的產房有蹲坐的產台, 但這一間正好沒有),沒有其它選擇再加我也不想要有撕裂傷, 我接受他們的建議.

只不過, 試了好幾次, 我都不能把寶寶的頭推出來. 於是他們改叫我站著生 (下面放一塊墊子, 防止寶寶跌破頭), 無奈的是, 那時我根本全身無力(可能是麻藥也可能是太累了), 站都站不住, 尤其陣痛來的時候, 我根本撐不住四肢.哪還有力氣使勁推? 所以不管是躺著站著跪著, 完全沒有進展….

最後, 我建議他們讓我坐在馬桶上試試,

於是, 帶著一大台儀器和長長短短的插管(一袋催產素, 一袋是點滴), 外加身上2條超音波又是另外一台儀器, 扶著大喵, 我以龜速搖搖晃晃到厠所.

馬桶坐沒多久, 助產士馬上告訴我, 寶寶一直都很正常的心跳突然變慢了, 表示寶寶不喜歡我這個姿勢 (可能是坐在馬桶上會壓迫到大血管), 要我馬上起身離開馬桶;

正當我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時, 我聽到2位助產士相互商量: 都己經推了1個多小時了, 還沒有進展, 我想, 應該要把醫生叫進來”幫忙”了.

我一聽到她們要去叫剛才的”屠夫”醫生進來幫忙(那位醫生內診時比較痛; 而且醫生來”幫忙”, 不是動剪刀就是動夾子或是吸把, 都是我不要的), 內心著急了起來,

感謝主, 就在那時候, 來了一個宮縮, 抓住我最後的機會, 我使勁用力..... Alexandra叫我離開馬桶讓她檢查情況, 我走了幾步, 又來了一個陣痛, 我四肢著地跪在厠所門口, Alexandra發現我在滴血, 但寶寶的頭己經出來一半了, 叫我趕快回床上躺著生.
產前護士再三叮嚀, 寶寶頭出來一半後, 最困難的部份差不多己經過去了, 再幾分鐘, 寶寶就會出來了. 千萬不可以再使勁的推, 一定要聽從助產士的指示, 慢慢推, 才不會有嚴重的撕裂傷.

回到產台後, 過了一陣子, 我聽到有人說寶寶的頭出來了, 又過了一會是肩膀, 然後, 我感覺寶寶整滑了出來.....

寶寶立即被抱去檢查台審視, 我一直想著, 他怎麼還沒有哭? 哪個人把他倒過來打屁屁呀?! 又過了一會, 我聽到寶寶短短的哭聲.

有呼吸了, 我鬆了一口氣

然後, Mary拿了一個針管向我靠近, 我知道這是醫院例行的做法, 打一針促進宮縮, 加速你將胎盤排出來.

我連忙阻止她, 請她讓我的身體自己將胎盤排出. 我摸摸連在身上的臍帶, 哇~ 滑不溜丟的, 像一條超級粗的橡皮筋. (事後大喵說, 臍帶很有韌性, 頗不好剪斷哩!)

然後, 我向護士們問寶寶的情況, 他們才發現我一直都還沒有看到寶寶. 於是他們把小傢伙抱到我懷裡.

我低下頭看他, 他也張著眼看我…..好可愛的小東西……我看看他的鼻子, 哈哈…他還真的遺傳了大喵的家傳大鼻子! 雖然懷孕的時候, 我和大喵常會開玩笑說要像我的鼻子才美, 但其實我很高興兒子身上有爸爸顯著的特徵~ 我對大喵說: 他有你的鼻子吔~

我希望兒子將來能和爸爸一樣, 是個好男人…..

雖然我當時只剩半條命, 但看著這個我期待9個多月的可愛小臉龐, 卻不覺得累…..只不過, 覺得手臂被壓得不太舒服: 嗯…..他好重啊……

後來, 助產士量了他的體重, 我才知道他有4054克.

四公斤??!!! 這怎麼推得出來啊?

感謝上帝創造地心引力, 我才能生得出來.

事後想想, 還好當初沒有打Epidural, 所以可以下床走到厠所, 如果我只能一直躺床上, 肯定會難產, 搞不好還得剖腹咧!!!! (題外話, 而且當初一直生產黃金, 或許是身體在製造空間, 讓這麼大隻的寶寶能順利通過產道)

能夠把一個四公斤重的嬰兒自然產生出來, 我覺得是第一個神蹟.

第二個神蹟是, 雖然生了這麼大的嬰兒, 但我沒有任何的stitches. (我雖有一個小小的傷口, 助產士說這應該可以自己復原, 所以,我沒讓醫生來幫我縫傷口)

感謝主, 讓這2個幫我接生的助產士很有經驗, 而且, 起初我一直生不出來, 大概也讓身體多一些時間慢慢調適

然後Alexandra告訴我, 其實我的催產素用的量很少 (30分鐘滴入5ml的量), 我的產程進度其實幾乎全是靠身體自己的進展. 我抬頭看上面掛的那一袋催產素, 果然還像剛開封的一樣;

雖然手被插管很不舒服, (我一直到最後要被送去產後休息室時, 才能把插管取下來), 但我很高興自己沒有被注射太多我不想要的東西.

大約又過了一個半小時, Alexandra叫我去如厠, 她說她們一定得等到我能正常排尿, 才能讓我離開; 在馬桶上待了一陣子, 我感覺到一種想排便的衝動(宮縮), 胎盤就出來了

最後, 我被Mary用輪椅送到產後休息室. (去休息室之前, 我在產房附設的浴室裡清洗一下沾滿血的身體; 這是我坐月子期間唯二的洗澡; 另外一次是因為天氣太熱, 加上月子餐都是老薑麻油和酒, 還有餵奶/吐奶….我全身粘得很難受, 於是在月中破戒洗了個澡; 但我還是沒有洗頭; 所以到了月底, 我自己開始聞到頭髮散發出一股臭味; 真不知道大喵怎麼受得了我…..)

大喵和公婆大約晚上10點離開醫院, 我躺在床上, 看著Samuel, 雖然一整天只有吃了早餐五穀奶, 和生完後吃了幾塊南瓜子酥, 就什麼東西都沒吃了, 說也奇怪, 卻一點也不覺得餓…..

職班的助產士來看我, 用手擠了幾滴我的初乳, 用小針筒吸起來餵給Samuel吃, (聽說新生兒的胃, 只有高爾夫球大小), 然後叫我好好休息, 他明天12點會再來叫我….

我心想, 嗯~可以睡到明天中午, 真好!!! 結果………她.半.夜.12點來叫我起床餵奶!!!! 我以為新生兒是不用吃東西的, 她卻說一定要吃一點點我的初乳, 也教我怎麼讓Samuel張開嘴吸奶 (雖然說是沒什麼東西可以吸, 但她交待一定要這麼做, 才可以刺激乳房開始分泌乳汁);

在醫院的那幾天, 當恆恩還自己不會吸奶時, 常被助產士用手擠初乳, 感覺真的很像自己是頭乳牛….自己的”私人物品”也像是公家財產, 大家都可以來摸一把....

當公眾病人(public patient) 在醫院生產的缺點之一就是得和人共用一間產後休息室. (不過我已經很感恩了, 至少產房是一人一間的);

產前整晚沒睡又生得快斷了氣的我, 那幾天只聽見室友的女嬰孩一直哭, 好不容易停了, 又換Samuel 哭, 每3~4小時還被職班的助產士叫起來餵奶.

我在床上禱告, 求神原諒我心裡對有”很吵的室友”的不高興. 我想, 神把我和她放在一室, 是有用意的. 要我為她和她的女兒禱告.

隔天, 她抱著女兒走到窗邊矖太陽, 閒聊的時候, 免不了問小孩子們的名字, 我就和她分享Samuel和恆恩的典故; 在解釋聖經哈拿的故事時, 我才發現她是天主教徒.

她是越南人. 剛到澳洲不久, 她的女兒雖然是足月生, 但體重只有2千多公克. 後來又有黃疸症狀, 得全天候放在紫外線箱裡. 那可憐的孩子, 才剛出生沒多久, 正是需要被用布包得緊緊的時候, 眼睛蓋上黑色眼罩,全身赤條條的放在箱子裡, 小女嬰哭了一整晚; 而她的媽媽也唱了一整晚的安眠歌…

我想起Berlinda為我禱告的事, 我也應該和Berlinda一樣, 為神安排在我們身邊的 “陌生人” 代禱. 把神的恩典帶給他們.

隔著簾子, 我看見越南太太在擦眼淚, 她告訴我, 下午醫生會再檢查一次小女嬰的情況, 如果有進步, 她們就可以出院. 否則就得繼續住院.

邀陌生人一起為她禱告, 對我來說也需要鼓起勇氣; 我記不太得我當時到底怎麼對她說的, 或許是講得詞不達意, 她看起來並沒有要一起禱告的樣子; 所以我就告訴她, 我會為她們禱告, 希望上帝保守她們, 今天就能一起出院回家.

感謝上帝, 祂是憐憫人的神, 小女嬰當天下午就和父母回家了!!

事後, 我才知道, 打從我一進產房, 婆婆在等待室就一直為我禱告.
整個生產過程, 全是禱告托住....

--------------------
女人生產的確是一種很沒尊嚴的過程,我有一種被"整"得不成人形的感覺....(生完後好幾天, 每當我想到當天的某些景況, 還是會忍不住眼淚直流….) 我也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要貼出這一篇這麼”寫實”的文章; 然而, 有些情況沒有描述出來, 別人或許沒有辦法體會, 這次的生產有多少 神的保守和恩典在其中.

生產實在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看著寶寶小小的手和腳, 小生命能在你肚子裡從無到有, 是一個神蹟.

有種力量, 能驅動你的身體將這個小傢伙生出來, 也是一個神蹟.

神創造生命, 的的確確是一個神蹟.

生之前的幾個星期, 有次和婆婆談到為什麼神要讓女人生產的時候這麼痛?

記得婆婆還開玩笑的說:你生過就明白了. 那時我心裡還想著. 就算生過我也不會明白 神在人犯罪之後, 加增女人生產的痛苦, 到底用意是什麼?

神給女人陣痛. 坦白說, 真的很痛, 但在古代, 人沒有什麼選擇, 任何女人在生產的時候, 都只能忍受下來. 這不是”你耐不耐痛”的問題. 而是 “你只能承受下來”. You just have to go through it.

“忍受”.

是的, 就是忍. 任何一個當父母的人, 都得嘗過”忍耐”/” 承受痛苦”的滋味.

就拿哺乳來說, 一開始我沒有學會正確的方法將寶寶的嘴挪開, 因怕我的指甲弄傷他的嘴, 我都是直接將 “人肉奶嘴”拉開, 造成我的“人肉奶嘴”有撕裂的傷口, 再加上寶寶的吸吮力特別強, 雖然沒有牙齒, 但還會用牙床”咬”, 著實痛得我咬牙切齒.

不過, 這種痛雖然也很痛, 但比起陣痛, 那真又算不得什麼了. 你心裡會想, 陣痛都熬過來了, 這種痛還可以忍.

所以, 我咬緊牙根, 忍痛繼續餵. 有次餵完後, 我看到我的奶嘴上面還淌著血….

一直到傷口慢慢復原前, 每次要餵奶, 我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把寶寶的嘴巴抱近我. 我在想, 如果我當初沒有體會過陣痛, 沒有和陣痛比較的話. 我應該早早就會選擇用奶瓶餵了. (我試過一次讓恆恩吸奶瓶, 但他不喜歡; 現代人有奶瓶可以用, 在古代如果媽媽不餵奶, baby不知道要吃什麼?),

養兒方知父母恩, 這句從小就聽我媽一直唸的話, 我現在確實有些體會. 在醫院剛生完, 我對抱著恆恩的大喵說: 我突然覺得, 我對我媽和你媽都太.壞.了!

或許, 上帝要人類生養兒女, 是要人學會感恩………..

--

有時候, 寶寶哭, 我沒有辦法理解他要什麼. 我不理解他, 他也不能表達自己.

我問大喵: 為什麼神要給人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嬰兒當兒女. 一切都要從頭來. 為什麼不能給人什麼都會(不用學)的子女.

因為和寶寶無法溝通, 有一天我突然覺得這種情況, 也蠻像人類犯罪後, 和天父上帝的溝通斷絕了.

人類無法理解上帝. 上帝講的話, 人也聽不懂了.

當寶寶有時候吃飽睡飽卻無端哭鬧時, 我也想到以色列人出埃及, 神供給以色列人吃的喝的(滿足了我們的基本需要), 可是以色列人還是抱怨哭鬧時 (我們也如同以色列人), 神的感受和心情或許也是如此…..

生兒育女的過程中, 我慢慢有點體會, 神讓人經歷的疼痛和辛苦, 竟有後續的用意, 可以帶來祝福; 而且許多的痛苦, 就像生產一樣, 當時雖然痛得很, 新生命來之後, 你不會在意之前的痛苦….

約16:21 婦人生產的時候就憂愁,因為他的時候到了;既生了孩子,就不再記念那苦楚,因為歡喜世上生 了一個人。